怀念“草原保尔”金海老师

网上得知内蒙古近代史研究专家金海教授病逝的消息，非常震惊，难以置信，没有想到顽强同病魔抗争了十几年的他竟这么过早地离开了我们，离开了敬他、爱他的亲人和朋友们。真是没想到，没想到。随后在与内蒙古大学党委宣传部白托娅副部长和蒙古学院金书记的通话中，再次证实了这个残酷而令人窒息的消息，真是没想到，没想到。坐在电脑前，端详我给金海老师拍过的照片，回想与他交往的时光，这么好的一位老师竟这么突然地走了，心里莫名地伤感和难过，我失去了一位尊敬的师长和朋友！真是没想到，没想到！

我与金海教授的交往缘于我所从事的爱国将领傅作义生平研究。对于金教授，早闻大名，我知道他致力于内蒙古近代史研究，是这个领域年轻的权威专家，一直很希望能有机会向他请教。记得是四五年前，我在搜集整理史料时，为请教一些问题，了解近代史相关史料分布和馆藏信息，曾几经周折打听到金海老师的联系方式，冒昧给他打过电话。金海教授非常热情的解答了我提出的许多问题，告诉我史料搜集和运用中该注意哪些问题，对于我这个半路出家的历史爱好者给予了很大鼓励。当时我还不知道他已经身患重病，他的真诚、热情给我留下非常深的印象。我们虽未谋面，但已是神交了。

2008年，金海教授的先进事迹被媒体报道后，我才了解到他这么多年在身患癌症，同病魔做了不屈不挠的斗争情况下，坚持教学和研究的艰难人生历程，我更加敬佩他这种“草原保尔”的精神。

我在搜集史料的过程中，经常去大学路文化商城的蒙古文化书店，寻找有关绥远的新史料，看到金海教授近年来抱病写出的关于内蒙古西部抗日和日本侵占时期的内蒙古文化的几部新著，很为他高兴。在这几本新著中，金海教授旁征博引，不仅运用了大量蒙疆时期的报刊、档案，还把人们很少注意的日本国内文献资料特别是像《冈部直三郎大将日记》这样稀见史料吸收进来，非常不容易。他不囿于大量文史资料的现成结论，能从别人不疑处有疑，言人所未言，用大量有说服力的证据订正了很多错误史实，将内蒙古近代史研究推向了新的高度，涉猎之广，钻研之深，令人佩服。他的治学精神和研究方法给了我有益启迪，避免走很多弯路。

我和金海教授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见面是在2009年5月8日举行的第二届感动内蒙古人物颁奖典礼上。当时，我校李莹同学也与金海教授同时荣获第二届感动内蒙古人物，我去执行拍摄任务，在感动内蒙古人物下榻的世纪大酒店遇到了慕名已久的金海教授。当时他身穿西服，气色非常好，尽管他已经54岁，可是看上去也就四十几岁，比他同龄的人要显得年轻许多。提起曾经的电话交流，我以为都是几年前的事，他兴许早忘了。当我说“我是农大的”之后，没想到他居然还记得我是党委宣传部的。在酒店一楼大厅，我和金海教授合了影。因为距颁奖典礼还有一个小时时间，加上他的家人正往酒店赶来照顾他，我们遂在酒店的北厅靠东的沙发上坐下聊天。我知道他曾专题研究过内蒙古西部抗战，正好当面请教，于是话题主要谈的是当年傅作义将军发起的包头、绥西、五原三战役。

谈起包头、绥西、五原三战役，金海教授没有重复文史资料记述，毫无保留地说出他的研究成果。他说，包头战役正值日军新老兵换防空档期，实际傅是打不过日军的，日军一来，他就不行了。绥西战役他把马鸿宾的八十五师放在第一线，伤亡最大。五原战役打了胜仗是因为日军不在，绥西王英部没有什么战斗力，伪蒙古军还可以。金海教授为了考证是否有水川中将其人这一问题，查阅了大量文献。他说，水川根本不是皇族，也不中将，他不过是警察负责人。《冈部直三郎大将日记》有记载水原向他报告五原战事，不知为什么水川写成了水原，也许是打印之误。因为在读音上，川与原是很接近的，也就是说，水川没有死。如果水川是皇族的话，他的死肯定在日本引起震动，可是这么大的事，日方的报纸没有记载，而当年一位皇族在张家口的死却报道了。当时他在看飞行表演，飞机在检阅台附近坠毁爆炸，炸死了这位皇族少将。提及历史研究，他也感慨受制于档案资料不开放之苦。他说，上世纪八十年代，他和同事去南京的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查档，当时很开放，非常宽松，复印了很多档案回来，到现在一直还用。现在不行了，一听说是内蒙古来的，就借口民族问题，有些档案不给看了。言罢，他脸上流露一丝的无奈。

那天金老师谈得非常兴奋，毫无倦意。谈话间，他不时把右手放在右颊，陷入沉思，让人明显感觉到他作为史学工作者思维的严谨。我分明感觉到，眼前的金海教授不仅仅是一位教师、一为少数民族史研究专家，更是一位思想者。在他沉思间，我端起相机迅速抓拍了几张，一个思想者的形象就这样定格在我的心里。

颁奖典礼上，我给金海教授拍了一整套照片，记录了他参加典礼的全过程。事后，我整理好照片刻成盘准备送给他，他很高兴，可是他正在治疗中，没有送成。过了好久，我又给他打电话，他告诉了他在老党委大院附近的住址，欢迎我去。听他说话的声音特别虚弱，考虑他还在治疗中，不便打扰他，于是拖了下来。加上种种杂事太多，一直没送成。现在得到他去世的噩耗，我难过的同时感到万分的遗憾，我觉得真对不住他对我的提掖和鼓励，在他活着的时候没能亲眼看到这套照片！

在盛夏的雨夜，我提笔回忆与金海教授交往，回想他的音容笑貌，心里不由泛起悲凉和孤独感。我知道历史研究中每一个新发现无不是千寻百觅、冥思苦想的结果，他却毫无保留地把他研究的新成果告诉我，是对我的信任、鼓励和期望。金海老师正值人生盛年，如果苍天假以时日，他还会写出更优秀的作品，在历史研究方面有新的推进。可惜无情的病魔夺去了我们这样一位可亲可敬的良师益友。现在他走了，历史研究的接力棒由我们接起来，我要学习和传承他的精神，在历史研究方面取得新的成果、新的突破，告慰他的在天之灵。

金海老师走了，他像一颗流星，辉耀在历史天空，虽是一瞬间，却留下永恒。谨此拙墨，表达我对金海教授的深切哀思之情。

                   赵殿武

                2011年7月1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