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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别报道]和谐西部万里行之二

添加时间:2011-08-19 10:12 来源:

川籍毕业生   刘行

编者按:刘行发来的这份稿子时间是8月19日凌晨2点多,可以想见他在考察的征途上是多么辛苦,现在他已经行进在青海省德令哈到大柴旦的路上,几日可达敦煌。让我们祝他一路平安!

骑自行车从西宁到海西蒙古族藏族自治州德令哈市有500多公里,海拔25003800,人烟稀少。来这些地方只为寻找失散在这里的蒙古族人民。祖苏龙的蒙语意思为夏天居住的地方,是一个很少人知道的偏僻之地。那里被一片大沙漠包围,骑摩托车以最快的速度到达最近的县城也得三个半小时。可就在这个最偏僻遥远的地方,却有一大片茂盛的草原,生活着100多户蒙古族牧民。他们世世代代在这里居住,保留着蒙古族最传统古老的习俗,让人欣喜,让人感动,让人赞叹这就是不为人知的天堂!

                                                                       艰苦的寻找

从西宁沿国道109线往德令哈骑行,两天半天时间到达青海湖沿岸的黑马河,过了黑马河便少有人烟。那里海拔3000左右,可前方仍是无尽的上坡,从下午3点直到6点多才爬到海拔3812的橡皮山顶。下山是二三十公里的下坡,海拔直降到2600左右。傍晚7点多终于在快到坡底的地方见到一处小村落,这个村落如同一个驿站,是专为国道上来往的车辆服务的地方。几十间房屋排列在路两旁,有饭店、旅馆、商店和修车铺,几乎所有这里居住的人都是做生意的。天色阴暗,只得找一家旅馆住下,二日继续赶路。

从旅馆到下一个有人烟的地方茶卡镇有六七十公里远,一路上几乎都是盐碱地,少有草木,离路五六公里的地方还有一个干涸的茶卡盐湖,白茫茫一片像是冰川。下午3点多到茶卡,午饭后改315国道往乌兰县方向骑行,因为听说乌兰是蒙古人聚居的地方,而南面的都兰县则是藏族人的地盘。乌兰离茶卡有70公里,想在晚上到达,可骑到晚上9点也没有见到人烟。太阳不见踪影,明亮的月光照亮道路,可骑到山顶实在累了,只得在山顶的路边扎帐篷。第三天早上才看见指示牌写着那里是海拔3300的垭口(即在山顶凿出来的一个口子)。

早上7点,太阳已高过群山照耀大地,开始暖和后来便觉得灼热。收拾好行李,吃些压缩饼干开始赶路。四周仍是没人,直到9点多才见到两个在路旁拦车的路人。他俩说是在附近山里采矿的工人,说那条路是通往都兰的,而我却走错了道。还好前方30公里处有一条县道能往乌兰和德令哈方向,只是总共的多绕200来公里,还得走过180公里无人区。幸好前方10多公里的地方有一处草原管护站,对面有一个用蒙古帐篷搭的小卖部,可以补给点水等东西。以为小卖部主人是蒙古人,可打招呼之后才知道是藏族人。老板告诉我前方岔路口到乌兰方向,除了有一个小村庄外别无人烟。于是买足了水、吃的开始出发,又到下午4点多才到有人的村庄。那个村庄叫查查香卡农场,有几十户人家,仅有一家农家饭店。在一个小商店买东西和问路,一个戴帽子的中年男人跟我聊了起来。他个不高,皮肤黝黑,问我从哪里来,我说呼和浩特。他说自己是蒙古族,在山里放羊,我惊喜,便用蒙语向他问好。可当时急着赶路,又没有见到他家的蒙古包,只得在简单的交流后跟他告别。

下午的太阳依然灼烈,将不宽的沥青路面晒出了油。车轮碾在路上发出吱吱的响声,沥青就那样混合着沙粒粘在了轮子上,像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厚,骑行越来越困难。艰难前行,路两旁没有一户人家,看来晚上在荒郊野外住宿是一定的事了。晚上8点多,四周仍是广袤的荒原,太阳逐渐在正前方消失,红色的晚霞布满天际,身后白色的月光也逐渐明亮了起来。正准备搭帐篷,突然看见路旁两三百米的低洼处有一顶白色的蒙古包若隐若现,旁边还站着几个人。我兴奋不已,一边大声用蒙语呼喊问候一边朝蒙古包骑去。见到主人,那是一对中年夫妇,说明来意后他们便把我引到屋里吃饭。主人有两个孩子,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儿,一个在甘肃民族大学念蒙古语言文学的儿子,还有一个老母亲。跟他们儿子才旦夫聊了起来,他告诉我附近蒙古族牧民很少,如果想见到更多蒙古人的话可以从前方6公里的一条搓板路走60公里,那里有一处叫祖苏龙蒙古族聚居区,100多户人家全扎的蒙古包,没有一间房子。只是那条路很烂,而且沿途没有人烟,岔路也多,怕迷路,只要一迷路就完了,因为那边晚上有很多狼。他劝我不要去那个地方,可是我已经对那个地方充满了幻想,怎么可能不去呢?决定二日早上便出发前往,于是才旦夫家人让我到他们朋友巴德尔呼家。

在才旦夫家得到热情的款待,那是我在外近一个月以来第一次没有花钱却有吃有住的人家。吃过早饭已8点多,看着才旦夫赶着他家以及他一亲戚家的1000多只羊消失在荒漠之中,我也开始按他说的方向开始骑行。沿着县道往上6公里,在一上坡处看到一条岔路,那是一条3宽的沙路,一直通向大漠深处。道路凹凸不平,就像搓衣板,骑在上面颠簸的手痛。其实,那完全可以不叫路,因为两旁被车长时间碾过的地方都可以形成比它还要平坦的路,只不过那条路两旁挖出了拍水沟,又将挖出的沙土堆积在了路面上,使得它显得高出地面一些。阳光越发灼热,可四周都是荒漠,没有一处可以停下来遮阴的地方。到处都可以看到岔路,不知道通向何方。担心迷路,幸亏每一两个小时都能遇到一个从祖苏龙骑摩托车下来的人给我指明方向。不停的看表。以为下午4点就能到,可四周仍然是无边的沙漠。继续前行,道路弯弯曲曲,看到了一条小河,以为即将到达目的地,可目所能及的地方仍是一片荒野。沙路渐渐变成了泥路,到处是二三十厘米深的车辙。路两旁有了稀疏草类,可土地都是盐碱地,地上全是白色的盐粒。已是下午5点多了,路仍是弯弯曲曲,好像越来越窄。天色越发阴沉下来,远处乌云密布。开始焦急起来,是否是走错路了呢?又没能遇到一个人可以问路。继续前进,已到6点,路竟然转向那片最阴沉的乌云,可是前方却没有草原,更没有蒙古包和羊群的影子。我快失望了,再骑半个小时,如果没有见到蒙古包就马上原路返回。焦虑不堪,晚上下雨怎么办?在这荒郊野外扎帐篷遇到狼怎么办?如果我突发疾病怎么办?从才旦夫家到这里手机都没有信号。胡思乱想时,骑过一个小山丘,突然看到远方无边的草原,草原上点缀着一座座白色的蒙古包,像是一朵朵小蘑菇。我长舒一口气,祖苏龙啊,我骑了8个小时终于看到你了!蒙古人啊,你们为什么要在这样偏远的地方聚居生活?

初到草原

沿着泥路骑到最近的一处蒙古包,推车穿过浓密的青草向正骑着马赶羊的牧人走去。“桑白努,我骑自行车从呼和浩特来,要到巴德尔呼家,请问他家在哪里呢?”我问骑在马上的年轻牧人。牧人给我指了方向,说他现在就站在自己家蒙古包外面。我沿牧人指的方向走去,那是不到一里地外的一个蒙古包。绕着没有积水的地面向他家走去,见他家的狗狂吠起来,便大叫巴德尔呼的名字。他见我,也向我走来,看他是个十八九岁的男孩,带着遮阳帽,阳光帅气。进他家蒙古包,告诉他我是内蒙古农业大学的毕业生并拿出学生证给他看,他惊奇,原来他大姐其木格也是农大学生,也今年毕业。看她毕业照,原来是食品院07级食品科学蒙班的,那是一个团结的班集体,我曾经给他们做过专访。巴德尔呼家现在只有三个人,他、母亲还有二姐,父亲在西宁有事,大姐在外找工作。因为他第二天早上也得去西宁,于是将我带到邻居哈斯巴根家。

哈斯巴根是巴德尔呼的好朋友,两人同是高中毕业,前者选择了在呼和浩特念大学,而后者在武汉。他们告诉了一些关于祖苏龙的情况:这里一共有130多户人家,每家都有几百上千头羊。祖苏龙的意思是夏天居住的地方,所以牧民们都会在每年的77号到10号之间搬到这片草原,到每年9月中旬离开。每家牧民每年春夏秋冬都会搬迁,各自有草场,只有夏天会聚在一起,所以人很多很热闹。向草原深处望去,那是无边的绿色海洋还有点缀在绿海上面的一座座蒙古包。每座蒙古包相聚大概一里地,在夜幕下我所能看到的蒙古包也就是十余座,不知道我所看不到的草原更深处是什么景象,是不是更加美丽呢?我无限期待。

晚上恰逢附近的20多户牧民到哈斯巴根家开会,主持会议的是这里的小队长,我也恰好可以跟着他们凑热闹。夜幕降临,哈斯巴根家的人逐渐多了起来,主人给每人都端上了奶茶,还在桌子上摆了糖、饼干和炸的油饼。他们围坐在一起用蒙语聊天,说说笑笑,我听不懂,只能让哈斯巴根和巴德尔呼给我翻译。9点会议正式开始,会议主题就是收钱,首先是收712祭敖包花的钱,每人30元,其次是收修水库的钱,每人250元。虽是收钱,但见他们仍是说说笑笑,我不解,为什么交钱大家还高兴呢?原来祭敖包修水库都是大家同意的,都是对大家有益的事情,花了多少钱也公开透明,所以大家都很乐意。会议完后我向他们做自我介绍,告诉他们想了解这里的文化,他们所有人都对我的到来表示欢迎,并邀请我参加815一个牧民家举行的剪头发仪式,说那是蒙古人一生中最重要的节日之一。我感到荣幸,能来到这片美丽的净土。我感到高兴,感觉他们每个人都是幸福的,因为开会前后他们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微笑。祝福这片土地,祝福这片土地上的蒙古族人民。

在哈斯巴根家的蒙古包旁搭帐篷,跟他一起睡觉——这里的蒙古年轻人总喜欢在外面睡觉,要不是天气阴沉可能下雨,帐篷也不会让我搭的。他父母给我们铺上厚厚的垫子,睡着更加柔软暖和。在这样的草原上入睡,旁边就是他家的马群、羊群,多少美好的幻想无法言说……

祭敖包是草原上的蒙古人每年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对于生活在祖苏龙的德德蒙古人来说也不例外。每年710日到15日之间,祖苏龙的蒙古族男人们都会来到敖包进行一天的祭祀活动,以此祈求上天保佑。

祖苏龙的敖包位于草原东边一片最高的沙地上,听说那里曾有一只母狼产仔,于是成为了附近蒙古族聚居区里最大最神圣的一座敖包。敖包底部堆满碎石,上面插满的沙柳枝,枝上系满哈达。为防止敖包被风或牛等动物破坏,四周筑起了水泥高台。水泥台下是一片圆形广场,广场边缘插上一种生长在沙漠中的特殊、神圣的木头。

每年77日散落四方的德德蒙古人聚集祖苏龙,在几天的准备后就是祭敖包的日子。早晨太阳刚升起,男人们便身着传统蒙古服饰,带上哈达以及糖、酒、肉、青稞等祭品,骑上马以最快的速度前往敖包,表达对祭祀的急切心情。早上七八点中,敖包已聚集了三四百人,这其中包括已经离开祖苏龙到城市生活的男人们。他们将哈达缠在沙柳枝上,将一半的祭品放在祭坛,另一半拿在手中。然后骑着马围着敖包转,一边转一边大喊祝福的话语,并将手中的祭品撒在敖包的周围。转完后骑马前往远处的一片高地,那里有一堆黑色的石子,人们将事先准备好的7颗黑色石子仍在石堆中,那些石子代表着不祥的东西,而扔掉石子则代表远离灾难。在这之间还有法师主持祭祀活动以及念经文。

祭祀活动结束后便是赛马以及摔跤。赛马分为跑马和走马,还有两颗牙齿马、四颗牙齿马以及成年马之分。小孩子是赛马好手,因为孩子体重轻,灵活性好,失常夺冠。而摔跤就不一样了,如今的孩子已经难找到好搏克手的苗子。以前有枪的时候,人们还会进行枪法比赛。骑上马快速向靶子前进,将枪在头顶、腰间以及马脖子上各转一圈然后迅速射击目标。听说这是很有技术很有观赏性的,可是现在枪都被没收了,人们只能以仍石子打靶子来代替。进行比赛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主持的法师会将祭台上的祭品分发给所有人,人们便在敖包附近边吃喝边比赛一直到日落。那时,一天的活动就此结束,人们需要骑着马以最慢的速度各自回家,以表达恋恋不舍之情。

哈斯巴根说,每次祭敖包,从七八岁的孩子到八十多岁的老人都会骑着马来参加。每次祭敖包的流程、规矩都不能变,如果有变,那些老人们便会骂,因为那是他们几百年来保持不变的习俗。为了每年的祭祀活动,村干部专门在敖包附近修了一所房子来开会,足见重视程度。

可敬的蒙古族老人

与哈斯巴根一起拜访了两位祖苏龙的老人,另外还见到了二三十位这里的蒙古族老人,他们的慈祥端庄、热情好客、诚实善良以及对家乡对蒙古文化的热爱都让我感动。

来到小队长福贵家,跟其他所有祖苏龙家庭一样,主人首先为我们倒上了香浓的奶茶,端上各种小吃。问队长40年前这里的情况,他说没什么区别,只是羊少生活苦。问他关于祖苏龙更久远的历史他便不清楚了,于是请来了在另外一个蒙古包的他的母亲巴力吉木措老奶奶。老奶奶身体健硕,腰杆挺直,耳聪目明,根本看不出来已是八旬高龄。

问老奶奶祖苏龙的历史,她说自己小时候并不在祖苏龙生活,而是在格尔木的一个蒙古族聚居区。那时她13岁,由于受到外族侵略,她不得不逃难到祖苏龙一带,给这里的一个富贵家庭当了仆人。后来主人收她做干女儿,分给了她40头牛,500多只羊,她才得以过上普通人的生活。她说她有9个孩子,孩子们都很孝顺,生活很幸福。她说她一辈子过着朴素的生活,没有什么特殊的经历,但她去过北京,看过天安门广场,听说是因为她喜欢毛主席。虽然她的儿女们好些都到了城市里生活,有的成为著名的医生,有的成为作家,但她并不愿意去城市,她说自己喜欢待在草原,这是她生活一辈子的地方。

问老奶奶有些什么话想对内蒙古的蒙古族人民说,她想了想说,希望内蒙古的人们知道在远方还有他们的族人,这里的人们生活的很好,很想念他们。这是蒙古族祖辈留下的一片土地,这里的蒙古人过着最淳朴最传统的蒙古族生活,这种生活状况不会改变,她会跟这里的人们一起去保护去捍卫这种传统的生活习惯……

听老奶奶的话,感觉她更像是一个热爱草原、保护草原文化的知识分子。她跟这里的所有蒙古女人一样,话不多,因为这里的古语里有一句话叫:男人如果不疯掉的话还是活泼点好,女人要是不憋死的话还是少说话好。我们姑且不讨论这句话的正确与否,至少能说明这里的蒙古人保留着古老的习俗。想如果老奶奶年轻些,她的话会更少的,但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那么的令人着迷令人感动。

前往文多老爷爷家,他是一位75岁的活泼、幽默、健谈的老人。哈斯巴根刚开始用蒙语介绍我,他便说要给我讲真话,因为有古话说嘴上没有谎言,手上没有偷窃。这让我还没有跟他交谈便觉得他是一个诚实可信的老人。

老人对历史的了解并不多,说小时候不识字,直到15岁才上小学。那时上学有“工资”拿,每个月30斤白面、1.5斤红糖还有6元工资,可上完小学就没学可上了。他所知道的关于祖苏龙的历史有300多年,他说自己的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里,不同的是过去人们夏天生活在山里,秋冬季节才搬到祖苏龙。至于蒙古人什么时候来到青海这个地方生活,他估计是600多年前。他说这里的风俗习惯跟自己小时候没多大区别,不同的是现在的婚礼没人会用绚丽的蒙古古语表达祝福,另外,现在的年轻人也不会像以前那样尊重老人。

相比历史,老人对酿马奶酒的了解程度就很多了。他说,小时候所有人都喝马奶酒,非常好喝,味道绵软,烈,很少就能让人喝醉。可是后来人们喝马奶酒少了,58年的时候人们又将所有制作马奶酒的传统工具都毁坏了,比如特殊木头制作的大木桶以及马蹄样的漏斗。之后便没人能制作好喝的马奶酒了。10多年前,他们这些老人开始想办法制作如以前一样好喝的马奶酒,不仅因为它好喝,更因为它从成吉思汗时代便开始流传。虽然复杂的流程都知道,可是制作不出像以前那样好的酿酒工具,于是便没法酿出和以前一样味道醇厚的马奶酒了。他还说以前用一大桶马奶、青稞等原料只能酿出四五斤酒,酿酒剩下的残渣还可以治胃病,可想想如今内蒙古的一些马奶酒呢?是否能有一些内蒙古的人们能酿出像文多老爷爷说的那样的酒呢?

老爷爷是一个极其崇拜成吉思汗以及传统蒙古族文化的人。他很遗憾小时候没文化,可到了有点文化之后刚看了些关于成吉思汗的书籍,那些书又被收走。而今,他非常想看到一些真实的有关成吉思汗时代的历史、文化的书籍。他也想回到300年前,看到祖辈的文化习俗,因为他想恢复这些习俗,只是他的力量太小。

谈到孩子的教育,他很担心现在的蒙古人们。说家长们因为担心孩子找不到工作,于是将其送到汉语学校,可这样会使自己民族的语言、文化消亡。谈到希望,他说自己非常想去内蒙古看看,去成吉思汗陵看看,也希望年轻一代有知识的蒙古人能将传统蒙古文化的精髓发扬光大。

甘于奉献的村医

唯一一次见到年轻的村医额尔登巴义尔是在那简陋的医疗帐篷里。跟他只有简短的几句话,却是印象深刻,令人感到一阵阵酸楚,让人无比感动。

跟哈斯巴根去离敖包两公里左右的乡村商店买东西,商店旁边便是村医额尔登巴义尔的医疗帐篷。乡村商店就是一个较大的蒙古包,而旁边则是一个简易的蓝白色长方形帐篷,帐篷上面有红十字标志,一看便知道是医疗点。原以为这种医疗帐篷是在难民营才有的,想不到在祖苏龙也能见到。

急切的进入医疗帐篷,看到的是里面简陋无比,几乎没有任何医疗器械,一个正在输液的男子也是坐在地上的。见到村医,他是一个不到30岁的高个男子,皮肤黝黑,戴着眼镜,显得很文雅。交谈得知他是祖苏龙人,曾经在内蒙古医学院念书,后来回乌兰县考了村医,自己申请到祖苏龙当医生。可是牧民们仅仅在祖苏龙待两个月啊!是的,医疗帐篷也就只用搭两个月。其他时候呢?每年春、秋、冬季他都会骑着摩托车去各牧民家送药、打针、检查,每一次出去就得半个月时间。因为牧民家有远有近,还有的在沙漠或山里,只能用骆驼才能到达。能想象他对这里的100多户牧民一年四季生活的地方以及生活情况的了解程度了吧!工资呢?每个月只有400元补助,药品有15%的政府补贴。那么点?连汽油费都不够呢!我震惊。一定非常辛苦吧?还好,这几年习惯了。他说。

问他都有哪些困难,他说主要是夏天热,帐篷里的药品不能存放很长时间,也没有电和冰箱。另外,因为没有皮卡或其他小汽车,他每次只能拿一部分的药品,到夏季完了还得将剩下的药品一次一次的拿回县里。要想想,每次从祖苏龙到乌兰一个来回都得在那荒无人烟的大漠中骑行七八个小时啊!

想如果他在家放羊的话肯定能挣到更多的钱,可他既然选择了医生这个职业,更选择了为家乡人民治病,责任感就要大的多了吧!身边的朋友说他很受尊敬,我想那是必须的,现在的年轻人有谁能受得了这个苦呢?他说他将自己的电话留给了所有村民,如果有事随时可以给他打电话。是否会有牧民给他打电话呢?如果一个牧民突然病倒在遥远的大漠深处时呢?

仅仅跟年轻的村医聊了很短时间便离开了,回哈斯巴根家后无数次的提起要再去医生那里一次,于是决定第二天下午去。可是,二日下午乌云密布、狂风不断,看来是去不了了。然而,抑制不了内心的冲动,还是叫哈斯巴根骑着摩托车带我前往。在狂风中听他唱着传统的蒙古长调,骑了20余分钟才到村医的医疗帐篷,可是没有人在。只得作罢,回去吧!手机也没有信号,没法打电话,只能留下无限暇思,他的生活是怎样的呢?他幸福么?

最远处的牧民

哈斯巴根和巴德尔呼的家都处在草原的最边缘,是离县城最近的地方,进城相对方便些,而草原最深处的牧民又会是怎样呢?

让哈斯巴根骑摩托带我到最远处的牧民家,他很爽快的同意了,唯一担心的是油箱油不够。摩托车行进在那凹凸不平的草原上,那里并没有路,车肆意穿行,唯一担心的是有些地方积水较多,怕车给陷进去。哈斯巴根说这里像是一片沼泽地,7月份刚来时满是积水,一个多月后才被太阳晒得干些。难怪这里草这么好,听说刚来时有半米多高。奋力穿过一条条小河,看到一辆皮卡被陷在了小河里,那家牧民正将自家的大蒙古包等东西拉到附近的春屋子(即春天居住的地方)里。艰难的骑行一个来小时才到了最远的牧民家。

主人是一对30多岁的夫妇,有一个12岁的儿子和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儿。虽然跟哈斯巴根不熟,但主人仍然是热情的端上奶茶和吃的,以至于我敢保证这是所有牧民家对所有来客最传统的招待。男主人话不多,但每句话都让人印象深刻。他说孩子6岁就开始在城里念书,每年回来两次。他们每年也只进城五六次,要是以前路不通没有摩托或者皮卡,他们一年可能不会进一次县城。他说他家春屋子离这里不太远,秋屋子在格尔木附近(大概300公里),冬屋子是一大片盐碱地。搬迁事件不容易的事,且每年只有春夏两季能用摩托和皮卡,另外两季都只得用骆驼。祖苏龙的牧民们有一种延续几百年的习惯,那就是夏季统一将每家所有的骆驼都赶到大沙漠里,然后每人花三五天骑着马在沙漠边缘看守,到每年98日再将这些骆驼赶出来。可是最近几年狼多了,专吃小骆驼,偷骆驼的人也有了,他家最惨的一年丢了8只骆驼。以前他家有30多只,可现在只剩下10多只大骆驼了。用骆驼搬东西怕下雨,雨后骆驼容易滑倒,一滑倒便会摔坏很多东西,很麻烦,而且下雨也可能将自己春屋子的东西冲走。

我为他家这种遥远的搬迁以及偏僻的住所感到担忧,但他说自己的祖祖辈辈都是这样生活,自己也就习惯了。相比城市,他也更喜欢草原的生活,到城市,他也没有生活的资本。从秋屋子到县城最快得多长时间呢?如果有些突发事情怎么办?我问。最快也得一天,从日出到日落,先骑马或骆驼到春屋子,然后再开车去县里。曾经邻居一男的突然病了,他们就以最快得速度将其送到医院,可到医院时人已经死了。

听他的话中浸透出多少无奈啊!的确,在经济日趋发达的今天,偏远的蒙古族牧民们还过着这样的生活。问他有什么期待或者希望,他说希望路能修的好些,他们到县城也能方便些。希望政府能允许杀些狼和黄羊,狼吃羊和骆驼,而黄羊吃掉了越来越多的草,使羊无法坚持到夏天,最多的时候一年饿死了100多只。问他是否了解内蒙古,他说知道内蒙古的一些主持人,因为都看内蒙古卫视(这里的人都用太阳能)。觉得内蒙古是一个美丽的地方,草原好,人民生活幸福。可他却不知道,那些美丽的草原画面几乎都出自同一个地方呀!

    强健质朴的搏克手

乌兰巴义尔今年33岁,身高1.80,体重160多斤。看起来不算太强壮,却是祖苏龙力量最大的人,也是整个海西州最有名的搏克手之一。

听哈斯巴根以及其他祖苏龙人讲起这名强大的搏克手,我兴趣浓浓,于是跟哈斯巴根一起夜晚走路拜访。走路半个小时到他家已是晚9点多,可他不在家,说是喝酒去了,只有老父母还有妻子在家。跟他父母谈起了蒙古式摔跤,以为他们对这方面应该大有了解,因为他们培养了一个有名的搏克手儿子。可事实是他们对摔跤几乎一窍不通。老父亲幽默的对我说,他放60年羊了,对放羊最精通,我可以问他关于羊的一切问题。的确,当我问他为什么有的羊羊会变傻时,他几乎不加思考便给了我答案以及解决办法。于是,我给老父亲取了小名叫放羊高手。

遗憾的离开搏克手家,让老父亲转告搏克手我们二日下午3点再来。待到时日,我俩赶到他家,终于见到我期盼的勇士。按我想法,最勇猛的搏克手应该是又高又壮,体重300斤,可他并不是那样。所以当哈斯巴根问我对他感觉怎样时,我说打80分吧!直到聊天后才彻底改变了这种想法。

他说自己从小便喜欢摔跤,那时每见到一个伙伴都会摔。要去一个亲戚或朋友家,从不径直走,而是绕着到附近的每一家人那找人摔,待到亲戚朋友家时他已经将附近的同龄人摔倒一大片了。每年放骆驼是练摔跤的最好时候,三五天在沙漠里,一天天的就摔,几乎所有人都成了他的陪练。要不是夏天人少,他便将自家的被子卷在一起放在地上当靶子练。就是这种热爱让他越发成长,16岁开始正式参加比赛,从祖苏龙到乌兰、海西州甚至青海省,从99年到06年从来没有输过。拿出参加比赛的照片,见他跟其他搏克手比起来确实显瘦,可他力气大脑子灵啊!可以将一只只五六百斤的骆驼抱起放倒拔毛,可以一把抓住一只大公牛的角将其摔倒,也可以在比赛中将一个重216斤的搏克手举过头顶摔倒。

问他青海的蒙古式摔跤形式、规则,哈斯巴根便怂恿我跟搏克手较量一局。系上长腰带来到蒙古包外,像他一样半蹲,双手抓住后腰带,两人头靠在一起开始比赛。还没有来得及反应,他便将我举过了头顶,不知道转了几圈然后放倒在地上,就这样,输了。才知道青海的蒙古式摔跤是不能用脚的,搏克手不能碰到对方膝盖以下部位,竞技场上最常使用的便是大腿、臀部以及手臂三个部位的招数来获取胜利。

问他是否知道内蒙古的摔跤法,他说看得懂他们的招式,但叫不出那些招式的名字。也正因为摔法的不同,使得彼此交流变得困难。他的比赛空间也就不能往内蒙古扩展了。问他是否因为摔跤而改变了生活状态,他说除了很多人认识他之外没有多少好处的。难道没有一些交流考察或者工作的机会么?或许因为是普通的牧民搏克手吧!又仅仅局限于乌兰县或者海西蒙古族藏族自治州。

而今,搏克手仍然过着传统无改变的生活,一般的摔跤比赛他都不参加了,只是一年可能参加一次海西州的比赛。他说等几年他退役后可能会有一些机会,比如交流访问什么的。其实,我也是多么希望他能有这样的机会啊!

 

永世不忘的节日

生活在祖苏龙的蒙古人一生有三个最重要的节日:出生、3岁或者5岁的剪头发仪式以及结婚。在祖苏龙草原深处的牧民家能有幸见证剪头发仪式,让我终生难忘。

年轻夫妇家的小女儿3岁了,他们将为她举行一次剪头发仪式,如同汉族人的过一次大生日,邀请所有乡亲父老前来参加。一家人为这件事情已经盘算20多天了,在村委会上邀请了所有村民参加,然后借了五六座蒙古包排成一排在宴席时用。在仪式的前一天中午去到他们家,接近草原最深处的地方。见蒙古包已经扎好,羊也已经宰了出来,有经验的老人正在用传统工艺制作方形蛋糕,上面用各色小糖珠摆成全羊的图案。

主人让我二日早上八九点钟过来,仪式从那时就正式开始了。我期待着,可是晚上乌云密布、阴雨绵绵,一直持续到早上八九点。跟哈斯巴根的家人聊这天气,为剪头发的主人家着急,这天气谁还去啊!女孩的第一束头发得让受尊重的老者在太阳刚升起的时候剪,这云盖住了天空哪里还能见到太阳呀?焦急的等待,奇迹出现了,早晨9点过后雨就停了,乌云散去,露出太阳的光辉,天空也变的湛蓝无比。由于路滑没法骑摩托车,只能与哈斯巴根一起骑马前往。马走的很慢,因为自己怕摔跤,到主人家时已是上午11点。

最大的蒙古包里已经坐满了人,里面歌声四起,那些都是传统的蒙古长调,有时是一两个人唱,有时又是所有人合唱,好不热闹。我们只得到旁边的一个小包坐下,没有凳子,而是靠着蒙古包内壁坐在柔软的垫子上,前面放着小长桌子,上面摆放着各种特色食物。年轻夫妇的双方父亲来到包里自我介绍,表达祝福,后一中年人拿着两条白色的哈达进屋,一条给了一位中年妇女,一条给了哈斯巴根,接过哈达就意味着待会儿要唱歌。年轻夫妇身着传统蒙古族服饰前来敬酒,一个盘子里放着两大杯白酒,每个杯子里有2两左右。一些人实在不能喝便可以用中指沾点酒表示喝了,而大部分人都得干一杯或者两杯。我无奈之下喝了一杯半,已是晕头转向。随后夫妇又抱着小女孩进来,每个人都将准备好的哈达围在小女孩脖子上,然后轮番拿着一把小剪刀,剪去小女孩的一小束头发,再象征性的给上十块钱,仪式便结束。

为了了解更多传统礼节,主人将我带到最重要的蒙古包里。想不到最重要的蒙古包并不是最大的那一座,而是旁边稍小的一座,里面全都坐的是50岁以上的老人。传统的蒙古族宴席很讲究座次礼仪,都是最年长的人坐中间,这次坐最中间的是一位70多岁的老歌手。老人们在帐房里说说笑笑,时而唱起旋律优美的蒙语歌曲,让我陶醉。旁边坐着一位年老的医生,告诉我是81年内蒙古医学院毕业的。呀,改革开放后第一届大学生,那才是真正的学者!他告诉了我青海蒙古人的历史:成吉思汗西征时留一部分人在青海作为后方补给,后来这些人有一部分留了下来没有回去;新疆的蒙古人东归时有一部分人也来到了青海;351年前一部分鄂尔多斯蒙古族人又迁到了这里。三部分人共同构成了现在青海的蒙古人。至于祖苏龙的蒙古人属于哪一部分不得而知。

气氛越发浓烈,老人们竟然上前给我敬酒,我怎可能不喝?上前去给老人们挨个敬酒,老人们一饮而尽,还拿出2050元硬塞给我,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只是感觉从未如此感动……

痛恨别离

醉倒在了本该是前辈们欢乐的那顶蒙古包里,被哈斯巴根叫醒已是晚上10点多。此时,才猛然想起昨天跟一个跟我一般大的哥们腾格斯约定今晚上一起喝酒,他说他会请上所有的好朋友,让我准备上好酒量以及三首歌前往。

依然难受,可还记得跟腾格斯的约定。哈斯巴根骑摩托车载我回家,说腾格斯已经知道我喝醉了,心里才稍稍安宁,但仍是愧疚不已。晚上难受一夜,早上9点多仍是头痛,该离开祖苏龙了。三天前巴德尔呼开皮卡将我的自行车以及行李拉到了才旦夫家,我只用坐着哈斯巴根的车去才旦夫家就可以。整理行囊出发,路上刚好碰到腾格斯,他说昨天宰了羊,请了搏克手、最好的歌手等十几个朋友,等了我一夜都没有来,晚上10点多还去剪头发家找我。愧疚不已,哈斯巴根不停的给我解释,而腾格斯只说没事,醉了没办法的。或许,这便是蒙古人心胸的广阔吧!而我,愧疚之情将一直伴随到再次醉倒在祖苏龙的蒙古包中。

摩托车在沙漠中穿行是不需要路的。六七十公里的速度穿过一座座沙丘,再小心的淌过宽窄不已的三四条河流,三个小时才到才旦夫家。恍如梦,醒来后又到了原点,多少快乐多少遗憾都已成为往事,空留声声叹息:为何时光如此匆匆?何时还能在来到这片纯净的天堂?

才旦夫及其家人对我依然热情不减,宰了羊,让我多待一天再走。可是我得尽快到德令哈,因为那里才有稳定的电压给电脑充电,于是在二日早上冒雨离开。又一次送才旦夫出去放羊,回来早上9点多的雨还不是很大,可一推出自行车雨就大了。穿着雨衣淋了半个多小时也没有等到顺风车到德令哈,我只能这么干了。才旦夫也放羊回来了,恰巧一辆皮卡经过,让司机给才旦夫和我照了张合影,然后放上自行车离开。就这样别离,在滂沱大雨中别离,痛恨别离,何时才是再见时?何时才能再来这里填补这次的遗憾?

为祖苏龙人祝福,为蒙古人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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